【南北双一】 业余爱情

非典型黑道AU

谈判那段有原型

无大纲地弄了8k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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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地界烟尘很大,吸一口空气有一半黄土,呛得人嗓子又干又涩,没什么太阳,又或许是黄昏,烟头闪烁的光愈发明显。蔡程昱半眯着眼睛看清自己在一个帐篷里,床尾坐着个人。


这人似乎只是在抽着烟发呆,扭着脑袋冲向帐篷开口一角露出的一小块天光,角度问题蔡程昱看不见外面也看不清这人的脸,只能靠烟头火光隐约瞧见一个轮廓,鼻梁并不挺得太突兀,是很顺滑锋利的一道,薄唇,抿着根烟。


蔡程昱扭动起来,一动就发觉身上散了架地疼,像是被重重碾过又随便拾掇拾掇拼凑拢了血肉粘在骨头架子上,好赖算是个全乎人就行了。


床尾的人注意到蔡程昱的动作,拧亮帐篷里一盏橙黄汽灯,这一下又给蔡程昱激得闭上眼,听见脚步声朝自己逼近过来,瞬间有些紧张,心里估算有无能力还手两轮。


一只微凉的手抚上他的额头,几秒后传来个挺浑厚的男声,语气听着略带满意,“行,不烧了,起来吃点东西?”


蔡程昱想张嘴说话,一开口又觉着嗓子生疼,灌了沙子似的,只好轻微点点头,半靠着那人坐起来,又就着人家的手喝两口水,总算缓过来些。


出了帐篷蔡程昱看清这大约是片矿区,帐篷架在一个高坡上,坡对面满是挖掘机和搬石头的人,应该都是东南亚的当地人,黑黑瘦瘦好像柴火棒,皱纹里都填着黄土,整个矿区都粉尘飞扬的。



蔡程昱挨着帐篷坐在一个小马扎上,端着个脏兮兮的小锡锅吃清汤面,没什么油水但卧了两个鸡蛋,煮的烂熟成黏糊糊糕状物,他吃得相当快,几乎是吞食下去,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末了把汤喝干净,一抹嘴巴问,“这是哪?”


“抹谷。”年轻男人接过锡锅随手丢在帐篷一角,又递给蔡程昱根烟,“你睡了快四天,伤挺重,”顿了顿,似乎笑了一下,“命也挺硬。”


蔡程昱干巴巴地“嘿嘿”一声,脑子开始转起来,眼前这人看来是救了自己,瞧着挺年轻懒洋洋的,但这种姿态搁在矿区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一时间拿不太准对方是个什么路数,试探性地问,“你...你救了我?”


“我还以为这是挺明显一事儿呢。”对方笑起来,笑声埋在嗓子里。


蔡程昱意识到自己说了句蠢话,坐在小马扎上琢磨该说点什么找补一下,这时走过来一个男孩子,瘦高一条,黑擦擦的在傍晚蔡程昱甚至有点看不清他的五官,离了还有六七步远就朝这边挥了挥手,“超儿!”


“你得叫我哥。”边上人站起来,从裤兜里摸出一整盒烟砸男孩身上,又从帐篷不知道哪里拎了瓶水一同递给男孩。


“哦呦你醒啦。”男孩注意到蔡程昱,挺热情地撞了下他肩膀,一矮身钻帐篷里去了,隔着那层破帘子男孩声音传过来,听着似乎少了点刚才的热乎劲,“聊过了,可抢手,最后七哥拿走了,低了能有一半。”


“行啊,有得赚就完事了。”年轻男人站在帐篷帘子前面拿脚来回蹭着沙土地,听不出喜怒。


蔡程昱稍微一琢磨大概猜出了眼前人的身份,金三角除了是毒品和犯罪的圣地,同样是宝石翡翠矿产的交易天堂,先前男人提了一嘴这里是抹谷,蔡程昱现在想起来了,抹谷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宝石之都。


眼前的年轻男人大约就是所谓的宝石矿主,是这片高高黄土坡下埋藏着的价值连城的宝石的主人。



那个黑黑的男孩子从帐篷里钻出来,他换了身衣服,瞧着比之前更出挑了些,又恢复了那股热情劲,搬个小马扎坐到蔡程昱身边,瞪着双微微下垂的狗狗眼笑眯眯道,“我叫黄子弘凡,他叫张超,你叫什么呀?”


“蔡程昱。”他略微犹豫了一下就透了真名,人家大大方方又是救命又是给吃的,宝石矿主和他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没必要编个柴柴鱼这样的外号糊弄人家。


“那个...你们是怎么救了我啊,我都不记得了。”


这倒是真话,阿云嘎让蔡程昱和自己分两条路先后进入金三角,计划在那个著名的“三不管”地带汇合,而蔡程昱几乎是刚一进那个地方就遭到了围追堵截,被逼着连夜逃窜,甚至根本没时间看自己走了哪个方向,炸了辆车就只敢钻林子里,身边几个随从全部走散了,浑身上下血淋淋的不知道中了几枪又挨了几刀,最后蔡程昱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失去意识的。


“害,我们这个见义勇为乐善好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哈,是看好汉你身负重伤但尚有一息,那话怎么说来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救了你呗。”


好汉蔡程昱的手被黄子弘凡攥着外加一脸托孤神情,觉得自己可能要重新审视这个小孩了。


张超咳嗽一声,把黄子弘凡脑袋扒拉开,冲蔡程昱温和地笑笑,“没那么复杂,当时你在水边伤得挺重,我俩打赌看你能不能活——现在看来是我赢了,黄子欠我一条中华啊。”


蔡程昱心想原来我的命在你俩那就值一条中华,顿时有些没好气,“那我手机呢?”


“泡水打不开了,帮你给扔了。”


“....那能借我下手机吗?”他得尽快找到阿云嘎,如果按照张超说的自己已经昏迷了四天,不知道这段时间阿云嘎找不到自己还会不会在那个地方等,方书剑那个憨憨有没有接到他,自己刚过去就有人追杀,不知道是不是郑云龙的手笔。


阿云嘎不在服务区,方书剑关机。


张超看着蔡程昱捏着自己手机拼命咬嘴唇一副茫然样“噗呲”笑出声来,把手机从他手里抽走,“联系不上人可能是死了吧。”


蔡程昱猛地抬头狠狠瞪着张超。


“害,我瞎说的,”张超耸耸肩,“你现在没地方去了哦?”


蔡程昱不理他,心里盘算接下来该怎么走,最后悲哀地发觉留在这个姓张的这里似乎是最优解。


黄子弘凡蹲到蔡程昱面前,还是一脸笑嘻嘻地问,“你是中国人哦?”


蔡程昱下意识点点头,有点不明白问这话的意义。


“听说上个月中国内地有人和郑云龙做生意,结果被中国警方查了,这一查不仅查出原本交易的几百公斤海洛因,还在隔壁查出了十几吨冰毒。”黄子弘凡盯着蔡程昱的脸,慢悠悠说道,“十几吨不是小数目,一堆黑帮毒贩来找茬,那个中国黑帮顶不住,据说跑金三角来了。”


“那个黑帮老大名字挺特别的,叫阿什么...阿、阿云嘎。”看到蔡程昱逐渐僵硬的脸,黄子弘凡慢慢露出一个笑容,只是那笑容冷森森的,瞧着就让人有些不舒服。


“你们是...郑云龙的人?”蔡程昱觉得后脊发冷,一股酥麻感在头皮炸开。


张超伸手搓了下蔡程昱的肩膀,“我们就是本分生意人,和龙哥认识而已,什么谁的人不谁的人,没有的事——黄子你别吓他了。”


黄子弘凡怪叫一声,不言语了。





后来一段时间蔡程昱留在抹谷养伤,东南亚死热死热对他伤口康复不太有利,张超给他移到稍远一点的独栋里和他一起住,成天吹着空调。还给他弄了部新手机,蔡程昱重伤基本不太能动,每天不是给方书剑打电话就是消消乐,活像在坐月子。


蔡程昱又躺了小半个月终于等来方书剑的回电,是个陌生号码,方书剑声音有点哑,但还算冷静,一张嘴就说给你一分钟时间,蔡程昱在心里骂他是不是赶着去投胎,还是乖乖把自己经历说了。


方书剑听后沉默几秒,问他,“救你那个矿主是不是单眼皮挺白的,叫张超?”


蔡程昱一愣,心道果然张超不简单,一个普通的宝石矿主可没有被方书剑记住名字的待遇。


“他是缅甸很大的宝石矿主,据说黑白通吃,和郑云龙也有交情,不知道有没有别的生意,我见过一次,怎么说,很滑溜。”


蔡程昱想起两天前栽愣在沙发上吃冰棍结果舌头被粘住的人,忽然觉得张超这个老大做的还真是不拘小节,“哦他应该把我查的差不多,但也没赶我走,不知道怎么想的...你们那边怎么样,嘎子哥呢?”


“张超可能还没想好怎么用你吧,这边比较麻烦你暂时先别来,来了也没用,嘎子哥受伤了,现在躲着,但也不知道能躲多久,摸不透郑云龙那边什么意思,你自己照顾自己。”


紧接着方书剑发表一通脏话,问候了追杀他们各路黑帮毒贩往上数三代所有家人,方书剑觉得是郑云龙和中国警方通了气卖了他们,蔡程昱不置可否,他现在自顾不暇也憋了一肚子火,恨不得跳起来和方书剑对骂,但想了想还是压下来,方书剑现在处境不比他轻松。


挂了电话蔡程昱心里稍微松快了些,他现在摆什么情绪都没用,倒不如好好养伤,蔡程昱很少给自己添些莫须有的堵,眼下就全心全意做好一个寄人篱下的本分病人,至少在他眼里张超远不至于值得太多提防,从某些角度来讲,蔡程昱对张超甚至可以用上“信任”这个动词。




当天晚上蔡程昱就表示要帮张超做点什么,原话是,“张超我能跟着你不?”


张超惊了,被蔡程昱突如其来的直白示好难得地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我...我魅力这么大了吗?”


“?不是,我是说我伤快好了,我可以帮你做点事,要不我白吃白喝太无聊了,而且有点过意不去。”


“不是白吃白喝啊,你以后都要给钱的。”


蔡程昱不知道接什么话,憋了半晌干脆撒泼耍赖,“我不管,我成天呆在这儿要闷死了,总得出去透透气。”


张超张张嘴,大概是第一次遇见这种黑帮,话到嘴边说了个“成。”




而张超没告诉蔡程昱的是,其实就算蔡程昱不主动开口也打算动动他了,先前黄子弘凡和蔡程昱说的事其实在金三角行内算挺大一个新闻,稍微有点门路都能知道个七七八八,也就是蔡程昱刚醒血还不供脑子才被占了便宜,黄子一炸就给炸出来。


事实上张超的确只是个宝石矿主,但和金三角各个势力都交情不错,年纪轻轻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卖他个面子,传着传着就传成了张超黑白通吃,又因为他被看到和郑云龙见了两面就有人说张超是郑云龙暗地里的二把手,可天知道那只是郑云龙瞧上了他手里的一块鸽子血,是正正经经谈生意。


得知蔡程昱大致身份后其实张超也并不好办,他和郑云龙充其量能叫个“老客户”,没摸准郑云龙的意思前无论如何也不敢贸然把蔡程昱交给他,一来不知道是不是马屁拍在马腿上,二来又得罪了阿云嘎,这甚至可以算成站队,而张超根本不愿意和毒贩黑帮搅和过密。


更何况张超其实蛮乐意和蔡程昱相处,这算是私心,黄子都不知道。





蔡程昱伤好了些就开始给张超开车,从抹谷到帕橄的线路来回开了四五次就熟了,张超干脆缩在副驾驶睡觉,蔡程昱觉得无聊,弄来一水儿意大利歌剧的碟来放,一边放一边唱,逼得张超清醒过来和他聊天。


张超被弄醒气得头疼,刚想张嘴骂蔡程昱,蔡程昱就把他那边的车窗降下来,街道上黄土弥漫,张超猝不及防吃了一口土呛咳半天,一巴掌扇在蔡程昱受了伤的肋骨上,蔡程昱一躲,车跟着差点扭上别人的车。


蔡程昱音色很漂亮,张超稍微冷静下来之后想到,唱《我的太阳》时尤为明显,真跟有一束阳光照下来似的,张超心想原来蔡程昱还能我佛慈悲普渡众生啊。


没几天黄子和他们一路去帕橄,张超一个半月前在帕橄的矿里挖出了老坑种,非常好的料子,但最后决定没有走翡翠公盘,而是以市场价的不到二分之一私下转手,接盘的就是那个黄子之前提过的“七哥”。


七哥接手后大赚,之前都是和黄子谈的,这回非得见见张超,说要和张超“交个朋友”。


约在帕橄的一个赌场里,离老远黄子就认出七哥指给他俩看,蔡程昱看了一愣,心想这七哥这么热的天还长裤啊,别说这花裤子还挺别致,等开近了才看清那是七哥勾的花腿,有点狰狞地盖了整条右腿,一路延申到短裤里去。


七哥很白,这种肤色在金三角并不多见,上一个让蔡程昱惊叹肤白的是张超,而七哥和张超又不是同一种白,七哥要更冷些,眉压眼,不是东南亚的长相,微微露出些笑意和张超握手,右手大拇指上套个玉扳指,蔡程昱不太懂这些东西,但也看出那玉成色极好。


“我姓龚。”七哥开口,非常标准的普通话。


“老龚。”张超贱兮兮接烂话,“久仰久仰。”




蔡程昱戴个白色棒球帽跟在人身后,安安静静扮演司机角色。


七哥说有个朋友也想见见张超,带着他们往里走,中午赌场里人不算多,脂粉香水和人体汗液的味道都没有重到令人无法忍受,他们一走进去顿时收获所有人的目光,有个凶神恶煞背上刺了个恶鬼的汉子离远叫了声七哥。


一直往里走是一张巨大的赌桌,蔡程昱一下就被侧对着他们的那个人吸引住了。


那该是个男人,可穿着旗袍开叉一直到大腿,红色高跟鞋半搭在脚尖上,他是场上唯一抽烟的,冷白指尖夹着有些不协调的雪茄,半阖双眼搽着艳丽的眼影,眼尾比常人要长些深些,两瓣嘴唇细致地描了口红,那唇缝吐出的烟气向上翻涌让人想起仙界云海。


蔡程昱一直压低帽檐走在最后,也没人注意他,此刻他偷偷注视那个女装男人,没来由一股不舒服的熟悉感。



“这是高杨,高杨,张超。”七哥简单介绍过后便潇洒走人,吹了声口哨从高杨赌桌上随意抓了把钞票。


高杨,高杨,蔡程昱皱眉思考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看见高杨摆摆手让牌桌上其他人都下去,又敲敲赌桌示意刚到的客人落座,说了句大老远过来辛苦了,还没吃饭吧,就自顾自招手让侍者端了个巨大铜锅上来,竟然是火锅,又拎了几瓶酒介绍说这是我老家产的红乌苏,够劲。


红乌苏,新疆,高杨,蔡程昱盯着那个因为热气蒸腾而有些脱妆的漂亮男人的脸,忽然一股本能的紧张像条毒蛇般顺着脊柱爬上来,几秒后他终于意识到这源于几年前在中国内地的一次黑帮火并。




那是一次几乎惊动了整个东亚的黑社会清洗活动,东南亚的政商界动荡了小半年,而其中规模最大的一次火并就发生在阿云嘎的地盘上,阿云嘎想要作壁上观但总还是不免被波及,对方派来谈判的就是高杨。


彼时高杨还没有作女装造型,或许现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那时他的美貌已经显露一般,模样温厚却不容辩驳地谈条件,蔡程昱从他身上才知道原来温柔和暴力可以并存,暴躁可以被妥帖地融合进天真无辜里。


那段时间蔡程昱还有幸目睹过一次高杨参与的火并,硫磺和血腥反复交织编进雨夜里,汩汩红泉淌进下水道,刀在雪白皮肤上开辟出红肿一条沟壑,却不知把真正的魔鬼从那道沟壑里释放出来。


平心而论蔡程昱很是敬佩高杨这种人,白刀子进白刀子出,血都给你擦干净了,但前提是不要与这种人为敌。


那次火并之后高杨所属帮派销声匿迹,连同高杨本人都失了音讯,有传言说他们得罪了更牛逼的人,现在看来应该只是猛兽的蛰伏罢了,为后续的活动做准备,拳头要收了再打才疼。


高杨为什么会在金三角,似乎还混得不错的样子,这回的事有没有他在里面掺一脚?那他又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蔡程昱坐在黄子身边缩头缩脑压低帽檐努力降低存在感,偏偏高杨不如他愿,问他是谁。


“噢,这是黄子新找来送货的,我的一个小朋友。”


蔡程昱低着头瞪大眼睛,对“小朋友”这种称呼很不满意,无奈并没有什么可以反驳的身份,只好暗暗在心里记笔帐。


所幸高杨似乎并不感兴趣没有多问,蔡程昱第一次庆幸自己没什么能让别人记住的特别之处,高杨的手下请他出去,他才注意到内间其实与外界有个不起眼的隔断,阖上就密不透风。





里间蔡程昱刚一走气氛顿时变了,高杨猛地一把拽掉假发丢到地上,背对着张超吆喝他帮忙解拉链,为了追求穿旗袍的美感高杨还非常拼命地在里面套了束腰,把自己箍成香肠,后知后觉才感觉到喘不上气。


“应该就是那个蔡程昱,不过我感觉他好像也认出我来了,唉...”


黄子弘凡端着杯威士忌笑出鹅叫,“杨哥,不,杨姐,辛苦了。”


高杨掏出卸妆湿巾抹掉花成一片的夸张妆容,狠狠剜了一眼黄子,他已经被解放出两个膀子,扭过身拍拍张超,“你打算怎么弄?”


张超愁眉苦脸摇头,犹犹豫豫问高杨,“晰哥那边怎么说?”


高杨戳他肩膀,一脸笑嘻嘻,“怎么着超儿,还给你小情人打探情报啊?”


张超一下坐直,“他不是!”过了两秒又有些泄气似的,“要真像你说的那样,十个黄子都不够蔡程昱包的。”


黄子弘凡:???别搞我,没结果。


“下个月月初在瓦城应该就会谈判了,你要不把你那个小朋友带过去?”


“要真这样他们的人自然就通知他了,还要我费什么事...再说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去瓦城?”


到底他本来就没必要把自己身份和盘托出,张超意识到后面这句显得自己醋兮兮的就咽了回去,可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没注意到高杨黄子在那挤眉弄眼的笑话他。





诚如高杨所料,方书剑已经给蔡程昱去了信息,让他务必在下月一号赶到瓦城,语气宛若他养的那条狗被蔡程昱生吞活剥了,颇有见到他要和他当场拔刀决斗的架势。


蔡程昱很了解方书剑,这种讨人厌的语气反而说明现状不至于太糟,更可能是方书剑累死累活之后的抱怨,如果真是糟糕那蔡程昱的藏身之处早就被供出来了,方书剑对落井下石或者临死也要拉个垫背这种事总是很擅长。


自然蔡程昱不会承认自己也是这方面的行家。


从赌场出来后车里少见的安静,黄子弘凡非要留在帕橄,声称和高杨一见如故要把酒话桑麻,车上就剩了张超和蔡程昱俩人,各怀心事。


“蔡程昱,你是不是要走了?”车开了快一个小时张超终于打破沉默。


蔡程昱楞了下,旋即觉得自己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紧张一下子放大,“你查了我?”


“我查了你,你生气吗?”张超嘴里叼着烟,说话含含糊糊的,但语气倒是很平静。


蔡程昱摇头,“是我先骗你的。”


“没关系,我也不生气。”



蔡程昱偏头去看张超,傍晚时分热气微微降下来些,远处天边一道蓝色和橙红的交界,张超的眼睛恰好停在那道线上,亮的吓人,和一个多月前蔡程昱在那个破帐篷里第一眼瞧见的是同一双,含着温柔的水光望着自己。


这种纯粹的良善蔡程昱很久都没有见过了,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外表冷漠实则温厚,看似像只狐狸精于算计实则是个只会扑扇翅膀的大白鹅,这样柔软的内核无意间被蔡程昱窥见,倘若不抓紧眼前这个人,或许再也不会遇见这样的温柔了。



曾经阿云嘎问过蔡程昱为什么总是一个人,蔡程昱笑嘻嘻说不信这玩意儿,一个人挺好。


事实上他根本不会这玩意儿 ,分辨不出爱情,怯于相信爱情。


要怎么相信呢?


他每天有太多事情要处理,在刀尖上生活,生命里所见充满了恶意,今天还在一起谈笑风生的兄弟或许明天就死不瞑目在眼前。



在无数深刻的伤痕面前,总要不得不选择遗忘一些东西,不然曾经犯过的错和背负的命总能找到你,追上你,压垮你,朋友和敌人从这种角度来说是一样的,甚至自己也可以划为这个范畴,必要的时候,要把旧的自己也丢掉,唯独爱人或许还可算作例外,可惜很少有人那样幸运,在如此疾风骤雨里找到属于自己的港湾。




但似乎上帝垂青他一次,冷眼嘲笑着看他敢不敢抓住眼前这个同样懵懵懂懂的人。


蔡程昱一脚刹车把车猛地停在路边,在张超还没反应过来时扑到副驾驶上,扳过张超的下巴狠狠咬他的嘴唇,另一只手沿着下颌线向上抚摸,意味深长地划过耳朵插进发丝里。


张超短暂地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不甘示弱地拽着蔡程昱的前襟往自己的方向带,嘴巴长大了些方便加深这个吻,颤抖着闭上眼睛,他听见了两人近在咫尺擂鼓般的心跳。






瓦城最大的五星级酒店被郑云龙派人带着枪炮给围了,张超和蔡程昱乘着电梯上到十八楼一拐正好瞧见郑云龙,后者看到张超来了还显得有点意外,挑着眉瞅了半天咂摸出张超和蔡程昱算是什么关系,冲张超挤眉弄眼地贱笑。


阿云嘎和方书剑在长桌的一侧,看到蔡程昱带了个人的时候脸上都露出介于“老子辛苦拼命你在逍遥恋爱”和“呦呵好你个蔡程昱还能拐人了”之间的复杂神情。


张超第一次参加这种高级黑帮谈判,王晰和高杨都不在,除了一个蔡程昱和半个郑云龙剩下的都不认识,干脆抄着手站在自己男友身边一副打手架势。


事实上谈判也非常无聊,有郑云龙坐镇没人敢动手动脚,就满嘴脏话地对骂起来,中心思想还是要阿云嘎赔钱,理由千奇百怪,黑帮界的碰瓷实则并没有技术上的提升。



十几吨冰毒有我的一份,现在被查了,阿云嘎你要赔我钱。


我南美的客户和我谈崩了,阿云嘎你要陪我钱。


中国警方抓了几个我的人,阿云嘎你要赔我钱。


我媳妇吓早产了,阿云嘎你要赔我钱。


...


满脸横肉的各色黑帮坐在长桌另一侧,像是一群黑乌鸦逡巡在大块生肉面前,不怀好意打量,思考要扯下哪块肉才好。阿云嘎的中文算作二外,一众外交事宜都交给方书剑蔡程昱,自己端坐在椅子上摆出黑帮老大特有冷脸。


郑云龙垂首坐在正中一副不偏不倚架势,睫毛落下仿佛雏鸟翅膀翕动,安静地做一尊佛像,右手拇指上戴着早几年从张超那收的硕大鸽子血,经年依旧艳丽如初,是这间屋子里唯一的亮色。


足足吵了两个钟郑云龙终于睁开他那双大眼睛,神色很奇怪,和高杨有些相似,是混合了天真的凶狠,他扫视一周,缓缓说下自己的看法:


阿云嘎赔偿一部分,但十几吨数目太大,犯不着给所有人献礼金。


这就算拍板,所有人都不痛不痒,十几吨冰毒没有流进市场,还未掀起一股毒市价格浪潮就被收缴处理,当中谁收益最大不言而喻,张超心想郑云龙下得一手好牌,瞟见他又一脸贼兮兮冲阿云嘎挤眼睛顿时又反应过来另一层深意。




至于那十几吨冰毒究竟是不是郑云龙派人和警方通了气呢?


张超和蔡程昱在某一个炎热的午后曾就这问题展开严肃探讨,最后谁也没能说服谁,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了,抹谷距离那个剑拔弩张的地带还有很远,他们大可不必为这些烂事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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